“十一五”收官在即,巨大的节能降耗压力正迫使陕西采取前所未见的严厉行动。

“省里的督察组刚刚来过,对我们采取的措施和效果还是满意和肯定的,”神木县经济发展局一位官员说,“28户电石企业现在都停了下来,要求进行整改,进行技术改造和产业升级,必须在2010年底前完成。我们政府也鼓励企业这样做,对停下来整改的企业,给予一定的奖励和补助。”

　　作为节能减排重要预警区,陕西省今年需要完成单位能耗降低4.5%的目标。然而,快速增长的重工业也让当地面临保增长和降能耗的两难问题。当地学者则恳请,“十二五”规划期间,决策层不宜对能源大省制定过高目标,以防止出现为完成目标而破坏生产力的极端现象。

整改

“我们公司已经停产几天了,别的厂子也都停下来了,”11月18日,神木县一家电石企业主对记者说,“政府要求我们整改,不停不行。”

电石是化工业最重要的基本原料之一,神木县共有电石生产企业近30家,电石产能占到陕西全省产能的2/3以上,也是西北最重要的电石产区。不只是神木县的电石企业在停产,据了解,临近的府谷县所面临的局面亦是“仅剩几台有自备电厂的电石企业在开车,其余全处于停产中”。

“不是关停,而是整改,根本目的是促进产业升级,”神木县经济发展局一位官员说,“我们现在有28家电石企业,现在都停下来要求整改,这个过程是严格按照行业准入标准进行的——原本按照行业标准,我们也需要在2010年完成这部分工作,现在已经到了年底,更需要抓紧时间进行。”

电石行业只是当地大量高耗能行业的一个缩影。据了解,当地除了电石企业,还有兰炭、铁合金等大量企业,都正在面临整改。

上述神木县经济发展局官员说,“一部分企业自愿停下来进行技术改造,我们政府也鼓励企业这样做,对于停下来的企业,技术改造资金政府可以给予20%的奖励——一户500万,2

“有些企业不愿意投入资金整改,我们召集他们开会,向他们施压、讲道理,来说服他们。”

　　受到影响的不只是陕北地区。11月初,位于陕南的全国第三大产锌企业汉中锌业接到汉中市政府的通知,即将对企业实施限电。而据分析,“如果执行限电,汉中锌业将大面积停产,铅锌冶炼都会关停;并且目前当地政府态度坚决,估计缓冲余地不大。”

压力

迫使当地政府采取如此严厉措施的,是巨大的节能减排压力。

发改委近日公布的各地2010年1-9月节能目标完成情况晴雨表显示,今年前三季度,仍有10个地方节能减排形势较严峻,其中,陕西被列为二级预警区。而这10个地方中,有6个是西部省份——陕西之外,还有广西、青海、宁夏、新疆、甘肃等。

陕西省发改委的报告则显示,2010年陕西省制定的节能降耗目标任务是单位GDP能耗下降4.5%,另外陕西要完成“十一五”单位GDP能耗降低20%的总目标,2010年需要下降3.34%。

但从上半年节能降耗情况看,形势并不乐观。这份报告还透露,“上半年陕西单位GDP能耗上升0.89%,单位工业增加值能耗上升2.03%,单位GDP电耗上升6.81%。”

“完不成‘十一五’节能目标任务,不仅严重影响政府的执行力和公信力,也将影响到全国节能目标的实现。”陕西省一位高层官员最近在一次节能工作会议上说。

上述官员表示,陕西西部大开发中需要得到国家的大力支持,国家需要我们完成的任务都完不成的话,很难获得国家支持,“现在国家各个部委都把节能降耗当成了首要任务。所以我们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,现在到年底不到60天时间,完成节能目标时间紧迫,任务艰巨。”

“虽然省里相继出台一系列工作措施后,情况有所好转,但还必须采取强硬的措施,才有可能在余下的两个月时间完成任务。”这位官员说。

而陕西省发改委的报告则称,由于重工业的快速增长,高耗能行业用电比例在当地一直居高难下,甚至快速上升——今年上半年,陕西六大高耗能行业用电量196.98亿千瓦时,占全部工业用电量的68.8%,同比增长32.9%,其中增长较快的有,石油加工、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用电量10.79亿千瓦时,增长43.2%;化学原料及化学制品制造业用电量33.54亿千瓦时,增长37.5%;黑色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用电量25.14亿千瓦时,增长36.6%。

而在具体细分行业中,电石用电量增长63.5%,氯碱用电量增长62.1%,其中铁合金用电量增长79.47%。

报告亦显示,重点耗能地区对陕西全省能耗增长影响较大,上半年消费量占到全省近50%的榆林、宝鸡、咸阳等三个市由于增速快于全省,拉动全省规模以上工业能源消费增长15.9个百分点,其中仅榆林市就拉动11个百分点。

有保有压

由于相比于东部沿海地区,陕西省产业层次、技术相对较低,当地的监测显示,上半年在统计监测的61项产品单耗指标中,有40项高于全国平均水平,占65.6%,其中高出全国平均水平一倍以上的有4项,高出全国平均水平50%至一倍之间的有6项。

按照要求,这些“能源消耗高、产值效益低的行业及产品”将坚决实行关停限措施。

府谷县今年上半年月平均消费能源约40万吨标煤,今年3季度,这一数字降到了31.97万吨。而据称,该县后9-12月能源消费总量将控制在74万吨标煤以内,而要完成这一目标任务,今年最后两个月的能源消耗总量需控制在20万吨标煤以内。

而在规模上,当地也倾向于“保大压小”,对经济总量贡献大的低耗能服务业和高附加值产业的用能充分保障,提出长庆油田、延长石油、陕煤集团等大型企业可以“开足马力,增加生产”。

这种做法被称为在节能调控中要坚持有保有压,避免简单化、“一刀切”。而事实上,对于某些高耗能行业的整改,具体到执行层面,当地也并非铁腕到底。

“有些行业省市原则上要求全部都关停,但我们根据情况给予了一定的通融,”上述神木县经济发展局官员说,“比如一些电石企业还没有整改到位,但有生产需求,尽管我们原则上不允许,但考虑到企业的情况,还是允许他们间歇性生产。”

他说,“再比如一家兰炭企业,有12台烘干炉,从严格的行业标准上说我们只允许他们用两台生产,但如果他们已经开始搞尾气回收利用等方面的技术改造,已经采取措施进一步清洁生产,我们允许他们再增加一台。”

“过去兰炭行业无序生产的情况比较严重,实质上产能过剩,转化效率也低,现在对行业整改,市场的无序竞争会减少,产品定价也有所提高,对企业并不是坏事。”这位官员说。

他一再强调说,“现在政策压力很大,但也要理性,不能全部停死,要考虑行业的科学发展——节能降耗的根本目的是提高能源转化率、促进行业升级,而不是降低能源使用。”

这些“有保有压”的措施也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。来自陕西省发改委的数据显示,按照10月份的统计,陕西全省工业用电占全社会用电的比重由6月份最高的70.96%降低到68.78%,其中重工业占全社会的用电比重也由64.48%降低到61.69%。

受影响最大的依然是榆林地区,数据显示,榆林电网用电量自2009年10月份来首次出现负增长,同比降幅达到31.10%。

陕西省决策咨询委委员、社科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张宝通说,节能减排是国家的决策,但在“十一五”是“一刀切”给各省下达指标。陕西是能源大省,能源化工占工业增加值一半以上,节能减排任务很重。

他说,现在“十一五”即将结束,新一轮的西部大开发国家要在陕西建立能源基地和资源深加工基地,因此“十二五”应因地制宜,不应对能源大省制定过高的目标,防止出现未完成指标而采取破坏生产力的极端现象。